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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圍棋孤勇者》衝段少年的美麗與哀愁—GoGo先生:我已經中毒了,圍棋剛好就是我的解藥

GoGo先生圍棋7段

GoGo先生是誰?

本名賴昶宏,台灣苗栗人,圍棋7段棋士。(7段:目前業餘棋界最高段位)現為知名圍棋Youtuber,2013年起發佈400多部圍棋教學影片,尤擅AI對戰講解


他六歲開始學棋,先後師從林育玄、湯尚儒老師。後來南下台中,拜入羅番仔老師門下。雖然長年沈浸圍棋學習,但遲至國中,他才第一次知曉有“職業棋士”的存在。


棋士的夢想迅速佔滿少年的心靈。

十七歲,經過激烈家庭革命後,他自主休學,背上行囊,遠赴北京聶衛平道場、馬曉春道場、葛玉宏道場,踏上衝段少年的荊棘之路。


(圍棋道場:招收天賦佳的年輕小棋手,密集訓練,同時亦強調修行、涵養棋道精神的場所)

(衝段少年:道場內以考上職業棋士為目標的孩子們)


頑皮小孩,初識圍棋

日光暖暖,咖啡香氣宜人。咖啡廳裡,我開口徐徐問起GoGo先生的學棋契機。沒想到,與棋士冷靜淡漠的印象不同,他的談話風格熱烈又奔放。


GoGo:妳看!

我的額頭上有一道疤!

海達:嗯?

(他直接低頭展示)

海達:這..這是哈利波特嗎?😅

(一時詞窮,兩人大笑)


GoGo:幼稚園我就是到處亂跑亂撞的小孩。所以我爸媽覺得,要讓我學個東西靜下來。


海達:學棋狀況如何呢?有效果嗎?

GoGo:剛開始我興趣不大。我哥在旁邊聽,他反而成績還比我好。

後來遇到林育玄老師。他很有趣,不像老一輩的教法,他說我的師傅是孫悟空…(比手畫腳)。


很會用故事,帶初學者啟蒙。我對他的課很期待。

學生手寫卡片,可愛的筆跡
學生手寫卡片,可愛的筆跡

GoGo:而且妳知道嗎?因為我平常不能吃零食。一般長輩要給我,我爸媽都會說這樣不行。但教室裡面有,下次上課,還是有。

只要得到前三名就可以拿,所以我每一次上課都特別認真。


海達:看來學圍棋對治頑皮小孩效果還不錯呢。

GoGo:對啊!那一包零食叫做挑戰。它封面寫很大的挑戰。我印象很深刻。我很高興拿給我爸媽看,他們才鬆口說這個是你努力得來的,我允許你拿!


孤獨心靈,長出勇敢的棋士夢

海達:怎麼會想考職業棋士?

(考試1年1次,年齡限制為20歲)

而且連續參加五次考試。

這方面,你似乎特別執著?


GoGo:因為我小時候蠻愛哭的。

海達:怎麼說呢?


GoGo:小時候我跟同儕、兄弟姐妹關係不太好。他們都說我是愛哭鬼。


我哥哥大我很多歲,堂哥堂姐都大我六歲八歲以上。他們有時拍我一下,我就跌倒。我跌倒就哭。我一哭,奶奶就會拿竹子出來,把每個人痛打一頓。所以他們全部都很討厭我。


他們常常聚在房間裡面玩,然後我一個人被關在外面。我從外面聽,聽他們玩得很開心的樣子。

圍棋帶給GoGo先生無比的安慰
圍棋帶給GoGo先生許多安慰

海達:你當時很想融入大家。

GoGo:對!我想融入那個環境,但融入不了。我的性格可能比較孤僻。

後來遇到圍棋,它像是我的救贖。

雖然我被排擠,但沒關係,我還有圍棋。


海達:聽起來是個內向的小孩呢。

GoGo:嗯。當時就覺得,好,我要抓住這個夢想!因為我好像也沒有其他東西了。


休學,家庭革命

GoGo:國二,我去參加苗栗的比賽。第一盤對到謝依旻(台籍的日本女子職業棋士)的哥哥。那一天,快結束的時候,哥哥看著棋社電視轉播,他說妹妹升職業了。他跟我解釋,我才知道什麼是“職業棋士”。


我很興奮!跑回家就說,我要考職業棋士。我爸媽說ok啊沒問題,那是你的夢想。但休學不念書,這個不行。就這樣,跟我家人開始拉扯。


到國三基測,我媽叫我不要再練,甚至還說過你再練的話,我就不認你這個兒子!

海達:到這個程度?

GoGo:對,有到這個程度!


海達:後來父母態度怎會轉變

GoGo:撐到高一。我想要衝圍棋,功課怎麼樣我也不在乎。

功課本來就不是很好。數學例外,數學全班最高,但是總分加起來我全班最低。(瀟灑)

海達:(莞爾一笑)


GoGo:吵到最後,我對爸媽講了一句重話。現在可能有點後悔。

“我已經中毒了,圍棋剛好就是我的解藥。那你會不會讓我走這一條路?”

GoGo先生沈浸在圍棋裡
GoGo先生沈浸在圍棋裡

一去千里,衝段少年的道場磨礪

海達:當初怎麼申請圍棋道場呢?

GoGo:剛好吳柏毅(日本職業棋士)他媽媽要帶他去北京。我透過他們管道過去的。


海達:道場訓練要考試嗎?

GoGo:不用。我當時六段了,但六段是吊車尾,裡面還分不同程度。


海達:道場怎麼訓練呢?

GoGo:很嚴格!整天都在做題目。

和別的道場交流輸的話,要自己走回家,走四五個小時。


海達:這麼遠?

GoGo:對!而且嚴格到老師還會打人。我那時候十八歲了,天天被打。只要錯一題,就打三下。然後一天出32道題,我每天都錯15、16道。


打到後來,老師也知道我是大人,他打我就是只打到30下。

那年北京冬天,我手凍成紫色,打完變得很紅。很溫暖!(大笑)


“我那時候很愛圍棋。愛到我甚至可以,整天一直一直下棋,都沒關係。”

海達:那道場生活呢

GoGo:生活很辛苦。我們住在寄養家庭,裡面養六七個小孩。那年代,大家都很窮,要省水,一個禮拜規定只能洗一次澡。


海達:你都已經是高中生了…

GoGo:對,我會在意這些。洗澡水很少、很小,一下子就沒熱水了。你常常整個人都是油。頭是油的,腳也是油的。腳底抹油(?)的那種感覺。

與GoGo先生合影
與GoGo先生問答合影

海達:(忍不住笑🤭)

(你是不是想偷偷回台灣?)

其中你覺得最苦的是什麼?


GoGo:做題目!全都是那種很艱難的題目。想很久,都還想不出來,很多挫折。再來就是,遇到的人都小朋友。他們是來自中國各省的菁英。我的對手只有8、9歲。


剛去第二盤棋就對於之瑩(中國女子職業棋士),她那時候小小的,我就被她宰。盤後,她還用捲舌的口音,說我棋下挺細的。反正,我就是輸給一群小孩。(無奈攤手)




“不過,要成長就必須面對自己的弱項。面對弱項,你就會不舒服,就會苦。”

頭破血流亦不回頭—

與夢想道別

結訓後,GoGo回台續讀南山高中圍棋專班,亦到彭景華老師教室持續練棋。比賽更是意外戰勝強7段選手。

道場訓練成果顯著,但職業考試卻接連五次落選,最終,他甚至放棄彰化師範大學畢業證書…


海達:能說說那時的情況嗎?

GoGo:可能我太在乎職業棋士了。每到職業賽,我的內心就不安定。會緊張到聽見自己心跳聲,然後腦袋有太多干擾。


比如a、b兩步棋,我只要思考判斷哪個適合就行。但總會多一個聲音告訴我,a跟b就像你的人生道路…


到第五次,那真的太難過了。

輸的當下…我還跑到台灣棋院樓梯,一個人坐在那邊默默流淚。


海達:(欲出言安慰)

GoGo:而且那個暑假,初戀女朋友還分手。雙重打擊。

海達:(心生不忍)


GoGo:甚至會期待,像棋靈王的伊角。走在路上天空會下雨,雨就遮住你的眼淚。但是!我怎麼走,就是沒有下雨。

海達:(哭笑不得😂)

與GoGo先生俏皮合影
與GoGo先生俏皮合影

最後,二十歲的GoGo沒有成為從小嚮往的職業棋士。年輕的他拒絕補完大學學分,而是騰挪自己的人生,成為熱愛圍棋的Youtuber堅持至今。


“即便不用這個證書,我還是可以做我想要的事情。”

訪談終了,步出店外,天色已大暗。

暮靄沉沉的路燈下,回望GoGo先生離去的身影。

我忽感自己是那種追求自我,同時也盡力符合社會期待的人。但他不是。


他身上有近乎天真、又虔誠的熱烈。


Youtuber過程並不完美。

曾口條欠佳、流程不暢、也曾用字失當引起爭議。他一路調整,莽莽撞撞,韌勁不改:


“就算是初學者。看不懂變化也沒關係。
只要你也嚮往。
透過我的評論,讓不懂圍棋的人聽懂AI在做什麼,這就是我的成就感!”


只要你也嚮往。

一份熱愛,即是生活的解藥。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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